行将木就（chapter3）
Chapter3
天色在一点点的染成浅蓝色带着几分酣睡色彩的铅灰，从窗户上带有纹路的窗纸向外望去，也是一片朦胧的不真切。
衣袖长带迎着风劲在少年捻起的一个漂亮的干净利落的剑花里飞扬起来，在一片静默的方家大宅里，也只是一点细微不可察的剑锋划破空气的声音，饶是百里屠苏耳力极佳，也是透过窗户看到了少年才能确定。
是方兰生。换了一套比前日更加深色的短款蓝纹衣襟，头发半绾成发髻在后脑勺处，右手是一把短刃，像是百胜刀——他曾经在师尊的书籍记载中见过。
百里屠苏向里敛了敛肩上包裹的绑带，又微耸了耸肩颠了下自己的包裹，拿起桌上的焚寂剑，不再望向窗外。
百里屠苏昨日便在道谢之余向方如沁提出了辞别，婉拒了方如沁想要留他多住几日的心意，从小便是习惯孤身一人了，而方家给他带来平和安宁的错觉，却让他的内心叫嚣着要逃离。
他又梦见那个人，这一次，有古旧的楼房林立在小巷边，他绕过那个转角，好像有点细微雨点落在眼睫，那个身影就突兀晃进眼，看不真切，只有发带被不长不短的缠绕着，垂落着在风里飘动。百里屠苏不知为何每次都看不真切的人，这一次，却能清晰辨明那条发带是青蓝色的，飘动着像根羽毛挠在心上。
他看着他走进了一个看着华丽雅致的小楼里，是客栈吗。
像又不太像，百里屠苏在梦境里仍留有一点意识。
不是琴川，他甚至可以笃定的告诉他自己，内里有一个声音总是在指引着他。就像那个总是出现在他梦里的那个人，一样的难以捉摸，却一样让他想要去接触去靠近。
不知那个小书生得知他离去会作何反应，微微敛了嘴角，这个城镇比起琴川来说更加的繁华，一路上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街道上满是过路的人流，衣着华丽。百里屠苏本不太在意这些，只是心里升起的那点熟悉感，让他想要细细打量一番。
江都——之前那个转角的酒馆前瞧见的，那个牌匾上面写着的。未作他想，百里屠苏便是转身离去。
细密的汗涔涔的挂在少年细腻的脸庞上，又顺着因少年拔高的身形而显出的线条轮廓，流过下颚线，没入青青子衿之中，少年手握着刀，向虚空之中刺去，破开风，直指向庭院边侧的树，底盘微微向下低了低，身子向前倾了倾，刀锋在即将刺透一片从树上落下的叶子时，堪堪止住，手腕轻巧的翻转了弧度，避开了落叶，在空中舞了一个度便收回到了腰际的刀鞘。
站定，转身，直直地望向庭院外的朱红色石柱旁站立的女子。
“二姐”少年轻轻地唤了一声，嘴角扬起了一个孩子气十足的笑，“可是有什么事”，他走至女子身侧，自然的将手搭在女子的手肘处，指腹微微在顺滑的绸缎上摩挲开来，似是撒娇。
来者正是方如沁，她看着少年的棱角线条分明的带有些锋利脸庞，有些细密的心痛在眼里积蓄着，“百里屠苏昨日已经向我辞行，想来现在已经离去了。”她右手捻着衣袖轻轻的擦拭着少年脸上的汗，“你……”
不答，方兰生紧了紧握着方如沁的手，微微抬头望向她的眼，满是温柔，“二姐，我们去大厅吧，昨日少恭应了我的约，想来不多时便会到了。”
“少恭，你要离开琴川？”方兰生的语调以一种不可抑止的趋势上扬起来，连带着整个人的气势也锐利了些许。似乎有些无措，方兰生语气绕了几个弯，胸前的衣襟也因着情绪有了些松开。
“兰生，不得无礼，”方如沁微微侧目对上方兰生的眼睛，她与少恭便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的了，突然听得少恭决定离去的决定时也有些一瞬间的慌神，只是在瞬息间便压了下去。收回望向兰生的视线，轻轻起唇问道“少恭决定何时启程？”
“明日”欧阳少恭望向此刻在方如沁话语下在一旁默默整理衣襟的方兰生，还是小孩子心性啊。又知他们定是追问到底的架势，又多添了一句，“这件事早就有打算了，只是之前被虏到了翻云寨去，如今也该提上日程了。”
方兰生瘪了瘪嘴，眉眼低垂着静默着，青蓝色发带抵在耳后，瞧不清神色。须臾，少年坚定的抬头直直望向欧阳少恭“我要和你一同前往，以护你一路无虞。”
方兰生脸上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稚气在眉眼间浮现着，一腔热血混着对兄长的爱护之情，明明灭灭的。显得格外生动，又像个面具，连每一个嘴角牵动的幅度都像个刻度尺一般被度量的精确，提拉木线的。
纯真如孩童，像个忠诚的朝圣者，欧阳少恭端着温润的笑，望着方兰生诚挚的眼神。
方如沁有些恍惚地望着方兰生，又突兀的想起今晨兰生练剑时的模样，分明是少年拔竹生长的身形和日渐沉稳的气质，如今这般细微间冒出的孩子气，或许真的是有了些心切了。
如今少恭将要远行，长路漫漫的，不知又会遇上多少艰难险阻，兰生若是去了，至少能够护得一个周全。想着，方如沁又望向兰生，却发现此刻兰生看着少恭的眼神有了些恍惚迷离，方如沁没有多想，只当是真的担心吧。
“好。”
算是一次放手吧，只要你能平安归来就好，到时做上一桌宴席，为你接风洗尘。
评论(1)